【猹杉】终将消逝的爱（三）（完）
8
Sans对我恶语相向反而使我安心了一些。
像我这种无恶不作的大魔头，听糟糕的话才是人生常态，不是吗？
夜里我靠在Sans房门前打了个哈欠，把头靠在门上，门里没什么动静，我想我可以睡一会，如果有动静我也听得到。
但我睡过头了，当我醒来时我正睡在沙发上，身上盖着一条毛巾被。
我有点感动。
Sans正在洗漱，我跑到门口，跟他说：“谢谢你。”
Sans把牙刷泡沫吐出来，斜睨了我一样我，“等会好好听课。”
今天的课程内容是“Sans教你如何追求Sans进阶版”，大致上是了解Sans喜恶，譬如喜欢什么食物、不喜欢什么样的人之类的。
Sans不喜欢的事情有：工作、Undyne查岗、酸奶味薯片、百事可乐、跑掉的音乐、破坏和平的人、不正义的人……
“不喜欢时空破坏者……”我指着这一条，又指了指我自己。
Sans盘腿坐在沙发上，他“哦”了一声，说：“是很讨厌。不过我相信你可以改邪归正。而错误可以弥补。”
“改邪归正后你会不讨厌我吗？”
“……你最好多做点别的让我开心的事。”
让Sans开心的事有：可口可乐、薯片、在家躺着、听冷笑话、说冷笑话、做实验（？）、寻找老师的碎片（？？）、遛狗（？？？）……
“你有狗吗？我从没见过？”
“是一条白色的小狗，在你来小镇之前就跑丢了。”
“如果它丢在我的时间线之外，那你永远也见不到它了。”
Sans撇了撇嘴，“有时候你可以不用那么诚实。”
我没撒过谎，我从来也没有撒谎的必要。不过如果Sans不想听，我可以换种说法。
“我可以替你找找它，我很有时间。”
“我知道你很有时间。”
我读了一遍Sans的笔记，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，我感觉我之前好像全都在做他讨厌的事。包括这一次。
熟记这些花了我半天的时间，Sans希望我能够演练一下，他对我完全不放心，因为我看起来还是随时会不高兴就杀人的那种狠角色。
“表情。”
Sans扯了扯我的脸颊。
哦，笑容，我会笑。
“你这个笑容……也太让人讨厌了。”
我只好把笑容收起来。
Sans把手插进衣服兜里，他站了起来，向门口走去。
我紧张了起来。
Sans回过头。
“喂，把你的红眼睛收起来。”他说，“你不跟我一起吗，我想去买点薯片。”
9
我屠戮了雪镇，现在街上空无一人。
商店也没人看守了。
我跟着Sans进了商店，他拿了两包薯片放在我手里，自己抱着几瓶可乐。
路过收银台的时候，Sans摸了摸兜，说：“我没带钱。”
我其实觉得完全没必要付钱，既然没有人。
不过我想起Sans不喜欢‘不道德的人’，于是我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金币，放在收银台上。
Sans说：“我喜欢别人为我买单的感觉。”
我摸了摸兜，我现在习惯带着纸和笔，尽可能把Sans的话记下来。
Sans阻止了我，“我开玩笑的。”
“就当你在为你住在我家付住宿费吧。”Sans说。
我把纸和笔塞回了兜里。
我们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怪物小孩，他独自坐在圣诞树下，Sans问我：“你把他的父母杀了？”
“我不记得了，也许杀了，也许没杀。”
Sans让我拿着一包薯片去给那个小孩道歉，那个小孩一副惊喜的样子，我说：
“这个给你，很抱歉杀了你的父母。”
那个小孩惊讶地说：“你说什么呢，他们只是去避难了。”
我想那没必要给他薯片了，我把薯片从他手里夺了回来，那个小孩死死地攥住了，他说：“你已经给我了！”
真不讲理，我想。
啪！
Sans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，他的手在我眼角抹了一下，血染红了他的骨节。
“你受伤了？！”那个怪物小孩嚷嚷着，他松开和我抢薯片的手，把薯片还给我，“给你给你。”
Sans没让我接著，他重新把薯片给了小孩，并说：“他没事。”
在小孩困惑的目光中，Sans扯着我把我拖回了家，临走前我还向小孩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，意思是等死吧。
“记。”Sans把我按在桌子前，“记上，我不喜欢想杀人的人。”
我记上了。
“这不公平。”我说，“你也想杀过我，只是因为我控制不了我的眼睛，你就要我连想都不许想。”
Sans点了点头，拿起笔加上了‘随便’两个字，这句话变成了——
‘Sans不喜欢随便想杀人的人’
Ok，那我无话可说。
10
模拟演练持续了一整个星期。
一开始这很难受，但渐渐的我发现这种生活有种熟悉感，一些模糊的记忆浮现了出来。
“我想，我可能不是天生就那么坏的。”我尝试着表达。
“哦？”
“我曾经还是人类的时候，也有过与现在类似的生活。”
Sans对此很感兴趣，不过我失去了那部分灵魂，所以回忆也非常困难，我模模糊糊地说：“那个实验室，我最后的人类记忆是在那，我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死去。”
Sans忽然问我，“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白色的骷髅，他的眼睛一大一小。”
我见过。
“他说我的灵魂很特殊，或许有办法救我。”我的头有点疼，“有人哀求他希望我活下去，不过我忘记是谁——”
Sans好一会都没说话，他用手摸了摸我的头，我忽然回忆起曾经摸过我的另一只骷髅手，他的手心有一个圆洞。
“我从不轻易许下承诺。”Sans忽然说，“因为我不确定我真的能完成承诺。”
我歪了歪头，我想我明白我为什么喜欢骷髅了，因为回忆中的瘦高骷髅使我感到很平静。
骷髅真好。
我在Sans肩膀上蹭了蹭。
“当我成为Gaster的学生时，我许下承诺，我们所学的目的是要帮助时空中迷路的灵魂找回自我。”Sans缓缓地说，“后来Gaster的灵魂破碎于时空，Alphys沉迷于那些实验，而我彻底放弃了。我离开了实验室。”
我不明白Sans的悲伤从何而来。
“你的灵魂是不完整的。”他点了点我的额头，“我的老师一定尝试过帮你找回灵魂，我不知道是否是那一次尝试使他消失，无论如何，这不怪你。”
我很高兴听到Sans没有指责我，毕竟，那可能根本不算“我”。
“我应该帮你找回灵魂的，是我忘记了我的承诺。”
“很抱歉。”他说。
这可真是一件稀罕事，Sans居然向我道歉，我想这无论如何轮不到他来向我道歉，我说：“没关系，你已经使我很快乐。”
但Sans没有被我安慰到，他重复了一下：“很抱歉。”
我没明白他这次在抱歉些什么。
11
有几次我们还去了提米商店，因为镇上的商店薯片售罄了（没有人补货），我们买了提米一些薄片。
这样的生活时常让我觉得漫长而平静，不过实际上也才数周而已，而这样的生活很快就被Sans宣布中止了。
他说：
“你可以准备离开了。”
我没有反应过来，我问：“去哪？”
“去下一个时间线。”
我有点恼羞成怒，我辩驳说：“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很好。”
Sans摇了摇头，“我不可能原谅你杀了Papyrus。”
“你说过错误可以弥补的。”
Sans看着我。
我想再争取一下，“我已经把你教我的都学会了，我不会再做那些你讨厌的事。”
Sans一言不发。
“我会让你开心的。”我恳求道。
Sans张了张嘴，说：“很抱歉。”
我想我明白他在抱歉什么了。
“如果想让我开心的话，今天夜里就悄悄死去吧。”
Sans说。
12
*Sans视角。
我其实不想说出这么绝情的话。
不过那孩子一天比一天的流露出那种病态的情感，让人毛骨悚然。他好像很想要留在这个时间线。
我不可能让他留在这个时间线，起码在Papyrus被杀、而我活着的情况下。
那孩子愣了差不多一整个下午，眼睛红了又黑、红了又黑，最后去厨房揣上他那把破刀——切土豆都不利索的破刀。
我短暂地以为他会来杀我，但是没有，我想我的教育也许很成功，我真的把他劝到改邪归正了。
如果他真的是个好孩子的话，我真的会因为那句话愧疚的。
那孩子在沙发上自杀了，血淌了一地，不愧是个小恶魔，自杀的方式都如此——
“痛吗？”
小恶魔的胸口插着那把匕首，也许内脏破裂了，血从他的嘴角流出，他呛得咳嗽了几声，说不出话。
应该很痛吧。
我把手放在他额头上，他闭上了眼睛。这场面反而像是我谋杀了他一样。
“我给你讲个笑话吧。”
这段时间，我储备了很多笑话。没有人听我讲过，有说实话有点闷。
“第一个冷笑话，你知道骷髅从悬崖上跳下来应该叫什么吗？”
他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。
“‘Bone’极。”
我笑了一下。
“第二个冷笑话，你知道，我们应该颁给发明门环的人什么奖吗？”
那孩子好像昏迷了过去。确实，血流的太多了。
“诺贝尔。”我解释了一下，“因为No-bell，没有门铃。
他应该已经听不到了，他错过了一个好笑话。
“第三个冷笑话。”我小声说，“其实我有点喜欢你，Kid。”
这就是不遵守与Gaster承诺的惩罚吧。
我本该主动帮助那孩子，但我没有；我本该阻止他杀戮，但我没有；我对时间线满怀失望，但那也许只是因为我的懒散；我有点喜欢这孩子，但却不得不命令他死去。
现在这个不那么好的Sans要和时间线一起消失啦。
连同那句——
“其实我有点喜欢你，Kid。”
—End—
